回憶入香光室主人了然和尚 ~無名

一九四七年,我因業緣遷居蘇州。俗話:「上有天堂,下有蘇杭」,諸親好友都來相會,盡地主之誼,導遊園林後,有意邀往靈巖山觀光,以種善根、結佛緣。我所在工廠接待賓客,亦常如此。故靈巖山寺的「東閣」,我一度曾作常客。那時,靈巖寺有三位行證俱優的僧人,大家習慣稱呼住持妙真和尚為「妙和尚」,首座了然和尚為「了首座」,東關房德森和尚為「德師父」。妙和尚事務忙,無閑多談。德師父曾在上海覺園法寶館授我皈依三寶及五戒,禮應扣關請安。德師父慈心婆口,見面總要把印祖「敦倫盡分,閑邪存誠;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;深信因果,老實念佛,求生西方」的道理反複細講。然後命我往西關房參拜被他尊為親教師的了首座。親友和賓客有願跟我到關房去的,也受到了法益。當了首座出現在關房窗口時,大家不約而同的肅然起敬,因為了首座身材魁武,氣度軒昂,目光炯炯有神,語如鐘聲,有威懾力。

每次叩關相見,我都要請師出示其「燈降舍利」給大家觀瞻以種福。這是他著《念佛三昧出世寶王論》時,供獻佛前懇求證明,從燈灰落下獲得的舍利,均堅硬圓轉,力捻不碎,光彩煜煜,如水晶珠,共積存二十粒,實是希有殊勝之珍寶!

了首座的關房,題名「佛海泉、珍桃園、不退關房」。蕪湖心光蓮社社長顏智超居士曾皈依印公,參加靈巖山寺精進佛七時,得了首座攝入關房。親見關房內院岩石上有一低窪如盆的「佛海泉」,不涸不溢,供他終年受用。關房內種有幾株桃樹,結桃累累,生氣盎然,色香具足,非人間凡品,故名「珍桃園」。顏居士認為,由於了首座修證有勝境,故有此依報莊嚴。可惜我去時人多,未便叩入關內親睹。至於「不退關房」,要待報盡論定。

了首座於一九一三年廿四歲時出家,獨居七星岩山頂,參禪得悟,遂於一九二二年偕德師父參訪普陀,親近印光大師。大師勸其息參,改為持名,真信切願求生淨土。因其行持得力,至一九四五年在蘇州靈巖山寺關房內屢感燈華下降舍利。

太倉徐慧覺居士每年參叩靈巖,詣關請師開示。一九四五年蒙師攝入關房,拜讀師所著《念佛三昧出世寶王論》,及在靈巖念佛堂聆聽演講開示,以為句句皆從念佛心中流出,可引進後學,獲利無窮,乃集資刊印流通。以其論文及開示,發揮《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》精義,故題其書名為《入香光室》。徐慧覺序稱:「娑婆苦海之中,又復添一慈航,普載念佛行人,同到樂邦彼岸」。

了首座在《念佛三昧出世寶王論》中自述:從印公教令,放下參禪,專心念佛。每日看讀淨土經論,並持彌陀聖號。自覺對淨土法門之事理、權實,漸能領會透徹;唯散心之行,恐難感佛來迎。因是發心閉關,欲求一心不亂。初則依舊妄想遷流,後在念佛心中默占偈云:「念念入佛果覺,心心住佛正定,專念彌陀聖號,臨終感佛來迎」。假此觀念,甚覺有效。因是隨筆記錄,成此《念佛三昧出世寶王論》。論中有說:「但正念佛時,口稱佛名,心悟實相(當知實相即是洪名,洪名即是實相)。」有問:「實相無門,由何證入?」答:「欲悟實相妙理,當先借想居海中,海水包含,本未出離,毋用更入。只要念念反觀……安居正定。從此息心念佛,更莫奔流。設復奔流,攝之令還;久久觀念純熟,不覺契入如來實相,安居如來三昧正定。……此正所謂以佛果地之覺,徹我因地之心(果徹因源,因該果海)。可名上品資糧。……具足信願,定得蒙佛接引,往生樂邦,以上對上根之士說法。」以下對中下根之士:「總而言之……但能生信發願,誠懇持名;縱然愚夫愚婦,可令潛通佛智,暗合道妙。念念心存至誠,能使背塵合覺;久久純熟,不覺真妄相契,根塵互融;唯有佛號念念相續,句句相連,頗與如來真實妙理,密密相通,暗暗相合……同上渡頭船,同登彼岸也。」

按:蘇州靈巖山寺是全國一等淨土道場,蓮宗十三祖印光大師親手締造,立有靈巖念誦儀規和打七規矩,常年功課與打七同。印公在靈巖山坐化生西,舍利證信。坐化前語真達和尚與諸侍疾人云:「淨土法門,別無奇特,但懇切至誠,無不蒙佛接引,帶業往生」。印公的最後開示,至關重要。民國三十年二月十五日大師生西百日,舉行荼毗,獲舍利無數。國內外佛教團體,及地方公共團體均派代表參加,有請回供養,廣為法化,受益無盡。然則了首座此論,得非畫蛇添足乎?非也,是欲扶正救偏,使偏賴他力者在自力上加功用行,不失最後一著往生也。

回憶我在一九四七年於了首座關房數次聞法,意欲照此修持;承妙和尚慈悲,允我在蘇州城內報國寺印祖關房內,安一張單,晚上住在該處。念佛前先默念:「念念入佛果海,心心住佛正定……」觀想西方極樂世界,在我一念心中,我今五蘊色身在阿彌陀佛慈光攝護之中,如入溫泉大池洗浴,通身浸入水中;提起阿彌陀佛聖號,聲從口出,音從耳入,還歸於心,念念相續,自然雜念不起,心不散亂。但我業障深重,當時正在創建出口油廠,不能常住報國寺,遂致荒廢。在家人多為惡因緣纏繞,世事如鉤鎖連環,相繼不斷。比及解放,兼任蕪湖面粉廠廠長,世俗之事應付不暇,朝晚十念也難以為繼了。

一九五一年轉入國營,任工程技術工作。以為可以恢復定時修學,誰知一點閑暇也沒有了。在業務上,本行業要不斷提高,同行業要互相支援,其他行業也要無私援助。日夜操心於改革創新,三十五年積習,深植八識田中。於今退休十載,常現夢際,驅之不去,甚覺苦惱!至於歷次運動,有時踏在地,有時捧上天,用佛法觀照,如今皆空無留跡。唯於了首座、德師父不能忘懷!

一九九二年上海佛學書局重印《入香光室》。從中知道了首座於一九七七年逝世,此前歷經社會主義改造和十年動亂,堅守「不退」,可作「報盡論定」。《淨土聖賢錄第四卌》:「了首座於文革後,由靈巖移居天平山果園養老。一九七六年春季,其弟子迎至蘇州城內調理病體。先住鐘樓新村,後遷謝衙前弟子家中。一九七七年七月六日,因中暑身有寒熱,不語不食,等入三昧。九日晨六時,忽出聲念佛,並開目四矚,命弟子助念。連笑數次,正念分明,安詳往生。往生前數日得一夢,見昔日關房前桃樹,結一大桃成熟。醒後語人:「既然果熟,我當往生。」即預囑三事……。往生之日,眾聞異香滿室,拭身更衣,肢體柔軟。數小時後,某居士頂禮,見其笑容宛然。下午又有某比丘尼跪榻前持念聖號,瞥見雙目微啟,啟後復閉。末後光明,如此微妙,往生極樂必矣。遺體於十一日荼毗,其煙裊裊上升,向西飄去。撿得舍利花甚多,青黃白色俱有。其灰用糖和麵,於西園放生池施給水族。部分由果園組織保存,將安葬於天平山。世壽八十九,僧臘六十五。

又得一九八八年淨空法師在台北倡印的《大乘無量壽經》(小本)附錄「佛說無量壽經普願人人受持序」,系德森法師於一九六二年(八十歲)時在靈巖山寺關中敬述。序末有偈,婆心苦口,警策世人,今移錄如下:

人生難得今已得,佛法難聞今已聞;

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待何生度此身。

西方急急早修持,生死無常不可期,

窗外日光彈指過,為人能有幾多時?

人命無常呼吸間,眼觀紅日落西山;

寶山歷盡空回首,一失人身萬劫難。

一句彌陀最方便,不費工夫不費錢;

但教一念無間斷,何愁難到寶王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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